檸檬海島

前方驶入警戒海域

风暴与闪电(下)

完结啦!切勿上升真人,前文及预警见合集。

“闪电向着那火焰和风暴而去,他们仿佛互相撕咬又互相慰藉着投身于厚重积雨云。”



09

阿云嘎有一点感谢节目组的剧本——指让他和王晰一起唱往日时光的部分,不包括双双下首席。倒不是说他对这个结果有多大的怨言,虽然做他们这行的多少是在乎的,能不能做聚光灯下最亮的那个人。遗憾和不甘心当然有,说没有也是骗人的。


但他感谢的成分要更大一些,毕竟剧本是早就定好的无可转圜,大家来到这里的时候也就应该明白一些事。这世界上很多事可能就是没得选,人夹在中间要好好体会一些左右为难。王晰比他可能更早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在阿云嘎离开家以后他没有再找他,宣布结果以后也跟无事发生一样,还拽着阿云嘎要他别解释。


排《往日时光》的日子是他们久违的单独相处:节目已经录了一半,当然是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但跟王晰两个人共处一室的机会是很少的。对方这时候的人设已经彻底从大魔王崩塌为邻家大哥,年轻小孩一口一个晰哥的喊,都乐意跟他待在一块。阿云嘎不知道该带着什么心思混在这里面,索性随缘去,碰不上也就算了。

上一回他们共处一室的时间太久了,久到没办法跟任何人分享。

间奏起的时候他在台上转头去看王晰,对方看过来,露出一个如释重负一样的笑。


——假如能够回到往日时光

——哪怕就在今天晚上


阿云嘎被王晰抓住衣袖的时候愣了一下,听见对方柔声劝他:“别解释了好不好”,他看了一眼王晰还是干脆地听了劝。他当然有点沮丧的,但王晰在镜头没扫过来的时候拍了拍他,低声说:“没事,哥挺喜欢这次的。”


阿云嘎转头去看垂下眼神的王晰,在心里默默想了想这首歌、推门出去时相握的手、还有台上那个眼神。他对感情承认的从来都爽快,他清楚自己还喜欢王晰,或者说这么多年他们那个没有正式宣告过完结的故事一直在延续。


他知道王晰这些年没有别的伴侣——圈子很小,很多事瞒不住共同的朋友,总有机会能知道。他不太明白对方接下这个节目邀请的时候知不知道他也要来,如果知道,王晰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等待这次会面呢?


他看着身边人的侧影,心里小人在某条界线边缘跃跃欲试,想着要不要再进一步。



10

《往日时光》之后他们俩顺理成章地忙起来,于是阿云嘎想向前迈的那一步又被暂时搁置了。


他走进休息室的时候几个年轻人围成一圈在玩飞行棋,主要带头的应该是他们组那几个,王晰组里的蔡尧和刘彬濠也在,于是阿云嘎就顺理成章地发现了王晰。


男低音没参与年轻人的游戏,他今天穿着件白色厚大衣,整个人几乎是蜷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手机。阿云嘎本来以为他在玩跑跑卡丁车什么的,细看操作又不太像。沙发离飞行棋的战局只有一步之遥,蔡尧的黄色小飞机被张超一把炸回老家,被抓住贴长纸条的时候下意识地想躲:他个子实在是太高了,在那么小个空间里蹲着玩飞行棋,挣扎的时候就不免撞到他后边王晰的腿。


“哎呀晰哥!”蔡尧急忙转头去跟他的好组长道歉,看见王晰脸色的时候愣了一下:“哥你咋了,脸色这么差。”

一边装作在观战的阿云嘎跟着其他人一起看向半靠在沙发上的王晰,皱了皱眉。王晰没注意到阿云嘎的脸色,他缓缓坐直一点儿,把其实什么也没看的手机按了黑屏:“没事,昨天没睡好。”说着示意年轻人们接着玩别管他,笑道:“哥跟你们年轻人没法比了啊,精力真好。”


他这话音刚落,就被另一个人挡了大半光源:阿云嘎把一只装了半杯热水的纸杯递到他手里,拧着眉毛看他苍白脸色:“晰哥,你是不是又胃疼啊?”


年轻人们在担忧王晰的同时对阿云嘎肃然起敬:少数民族是不是真的都会看诊啊?他们几个附和着让王晰快去休息,还热心问要不要给他找节目组要个胃药之类的——没人注意到内蒙人话里那个非常自然的“又”字,两个当事人也就装作没有注意到。“让嘎子哥陪你去买个药啥的也行啊,”小孩儿们自然而然把重任托付给这屋子里第二年长的人,“晰哥,身体重要!”

“行。”王晰不好辜负弟弟们的好意,他拿着阿云嘎塞给他的那杯热水,抬眼看了一眼拧着眉毛的内蒙人。阿云嘎五官天生深邃,只要不笑的时候就显得有点儿阴郁,但王晰对这个表情也很熟。他不着痕迹地叹口气,捏着杯子站起身,把一只手搁在阿云嘎后背拍了拍:“那哥自己去休息下,你们接着玩,不用担心哈。”

阿云嘎看着他走出休息室,无端被王晰无声的推拒气得要咬后槽牙:“——我去看看晰哥。”


方书剑投骰子的手一顿,看着阿云嘎追随王晰而去的背影:“嘎子哥怎么听起来有点生气啊?”

“不知道,”张超又骰了个六出来,语气委婉:“但我的直觉说小孩子少管大人的事。”


11

他跟着王晰进了对方的房间,王晰从头到尾没有转身,也默认了这个行为。他进了自己房间就坐床上去了,直到阿云嘎关上门落了锁,他才堪堪回过头,用个阿云嘎很熟悉的眼神看他。

有点无奈的,但又不带任何责怪的意思。

这种眼神阿云嘎看过,好多年前在北京的地下室里,王晰也这么看过他。


那时候他们在漏水出租屋,并肩分享半块西瓜,拿上任租客留下来的破电视放租来的CD。香港电影在老式CD机里旋转,看到一半,还要去换半张碟才能看后半部。王晰身边是个接漏雨的水桶,他们头顶天花板上往下渗水,但他俩都见怪不怪了。阿云嘎叼着根冰棍直起身子探过去换碟,王晰抬头看一眼天花板,伸出手去给他挡掉一滴在他头顶坠落的雨水,再轻描淡写地收回来。


那块屏幕里的人说,“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那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子的阿云嘎靠在王晰肩膀上,叼着吮完的雪糕棍,木头片的味道比糖水味还清晰。王晰侧头看他,懒洋洋问:“你喜欢这张碟?”

阿云嘎想了半天,答:“很好的电影,但我不喜欢这个故事。”

那时候王晰就用了这样的一个眼神,现在想来,那人在那时就好像早料到他们有一天会分离。


阿云嘎看着那双漂亮眼睛又露出那个眼神来,固执地往前走了一步,把桌上那板胃药掰了两颗递给他。王晰从善如流接过去,看了一圈发现保温杯落在休息室,他也不在乎,伸手够到床头柜的矿泉水就把药吞了,娴熟得像做流水线工。


阿云嘎看他吃药吃的那么习惯就难受,他站在王晰床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又舍不得走,只好低着头含含糊糊问:“晰哥,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胡说啥呢。”王晰顿了顿,低声回答。


阿云嘎心里一动,抬起头看他。


“嘎子。”王晰带着无奈的笑说,还因为身体不适显得有点困倦:“没人会讨厌你的,你真的是很好的人。”他就这么跟阿云嘎四目相对,小半张脸被被子埋着,像靠着一朵柔软的云。然后他就用有时候会让阿云嘎心慌的那种认真语气接着说:“我很久以前就想了,嘎嘎啊长得帅又刻苦,温柔又真诚的,你以后一定会红、一定会去更大更好的舞台。”

“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王晰伸手蜻蜓点水一样蹭过他微红眼圈,叹口气:“所有人看完你的舞台都会爱上你,哥不跟你说瞎话。”


“阿云嘎,”低沉嗓音难得叫他全名,却听的阿云嘎一阵心慌:“哥也从来不会讨厌你。”

“别瞎想。”这是录制以来王晰在舞台以外第一次拥抱他,阿云嘎被他双手环了个踉跄,好不容易才维持住不一头栽进对方怀里的平衡。王晰安慰似的拍拍他后背,声音传进他耳朵:“先把这几首歌都唱好,好不好?”


12

阿云嘎很忧愁地在郑云龙旁边哗啦啦翻乐谱。青岛人斜眼看了他一会,说:“晰哥拒绝你了?”

“没有,”阿云嘎飞速否认,“他说我人好。”


正在跟蔡程昱用自己的表情包聊天的郑云龙一口水卡在喉咙里,他现在的表情跟他的表情包一比一复刻,伸手去扒拉两下他旁边发愁的老同学:“好人卡啊?晰哥给你发好人卡?”

“不是好人卡!”阿云嘎反驳,他的汉语水平实在不足以简单概括王晰那一大段话。他手里微信页面拉在置顶栏,王晰头像后面孤单单一个C字,聊天框是空的。他泄气地把手机按黑了,说:“但他也没说行。”


但从那天起王晰确实对他更热络了一点——大家都当他是终于不乐意陪节目组演那个早就穿帮的王不见王剧本了,他对阿云嘎的态度很明显地软化下来,虽然外人看起来还是那个见面就嫌弃、不乐意掺和的样子,但阿云嘎知道王晰跟他中间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冰,他终于偶尔能在对方的表情里捕捉到一些和当初相似的神情,这让他也不由得开心了一点。


但他没开心多久,节目录制快到末尾了,大家都倦的慌,连轴转让人的快乐能力都削弱了好多。几个队长更是忙的脚不沾地,他好几天没怎么见过王晰,也没心思去想是为什么。郑云龙这时候跟蔡程昱的进展突飞猛进,看阿云嘎苦大仇深的脸甚至无端生出一些愧疚——是天赋选手对恋爱困难户的那种愧疚,平时也不拿隔壁王老师跟他开玩笑了。


那天王晰队里的小年轻过来找他们队的小孩去吃饭,看见阿云嘎和郑云龙的时候规规矩矩打招呼,快两米的个子看起来乖巧得要命——阿云嘎扫了一眼手机屏幕,有点疑惑:“你们今天这么早就结束啦?”

蔡尧乖巧立正,认真回答的样子仿佛阿云嘎是他班主任:没有,晰哥嗓子有点发炎,说先休息一下再练。

一句话听的阿云嘎又开始皱眉。


13

他那天最后没去找王晰——节目组临时找他和郑云龙商量舞美设计,两个人在后台待了两个小时,出来的时候路过王晰他们的琴房,对方已经跟个没事人一样又开始带人排练了。


阿云嘎心想那些曾经让他们分开的东西可能仍然在他们之间,是属于成年人的那些无可奈何——他没说出来,他想他和王晰都太擅长表演若无其事了。当初分离的时候是,现在重逢的时候可能也是。他们俩都几乎从不表现出需要对方的脆弱时刻,似乎永远都能自己解决所有问题,但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大问题的根源。毕竟,阿云嘎想着,什么样的爱才会永远不需要对方呢?他演过的那些剧目里没有,他也不认为自己会喜欢那样的爱。

他打赌王晰也不喜欢。


时间就这么一直到了最后一场。王晰一直到上台前还在吃药,旁边人关心他,他就眯眯眼睛笑着说没事。

阿云嘎被那句失声狠狠戳了一下心脏,他在首席位的聚光灯里盯着那人朝门后走去,只觉得灯光耀得他眼睛发疼。

他不想再等了,阿云嘎咬牙切齿地想,他不要再等了。他不要等到歌唱完,他要那首歌永远不唱完。


14

他在散场的后台截住了王晰。


阿云嘎气势汹汹地从走廊那头奔过来,喊他的名字:“王晰!”——宽厚柔软的草原儿郎几乎从不这样喊别人的名字,他的语气让几个工作人员探了探头不由自主加快脚步,只把他们俩远远留在了昏暗的走廊里。


王晰就依着呼喊停下脚步,他今天实在是状态不好,被阿云嘎一把攥住手腕的时候都还有点儿懵。阿云嘎一碰到他还带着热度的皮肤就软了态度,但手又不肯松开,手指紧紧扣在王晰手腕上,眼圈还是红的。

“你这样……”他用了个咬牙切齿的语气,看着王晰的眼睛,一段话说的支离破碎:“你这样,这样了都不告诉我,王晰,你不难受吗?”


王晰沉默地、沉默地回望他,久到阿云嘎几乎要萌生退意的时候,才低着声苦笑了一句:“难受啊。”

他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病里高热的温度,阿云嘎离他那么近,近到快被王晰这句迟到那么久的“难受啊”给灼伤。

“你,你从来都这样。”阿云嘎垂下头,语气里掩不住的烦躁:“那时候我走,你也没找过我,你从来不说难受、也不说你需要我。”

他抬起头去看王晰,塌着眉毛,语气放软:“晰哥,哥,你不需要我吗?”


“……”王晰看着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叹了口气:“嘎嘎啊。”


“我那天给你打电话。”男低音用了个平铺直叙的语气,说起分开那年的事也没有一点儿责怪或是翻旧账的意思,像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半夜胃疼醒,一时没反应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找你。”

“通话音响了三声我才回过劲,啊,咱俩都掰了不是。”


他在阿云嘎带着震惊的眼神里甚至还笑了一下,语气柔软:“你看,我其实是很……很想需要你的。”王晰说,“我没再找你,是因为我觉得你一定是要去更高更好的地方了——我那时候一直觉得我对不起你,更少回家的人是我,那时候不太会照顾人的也是我。”


他手指收紧,攥住阿云嘎的袖口。

他像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一样,裹在一整段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平静里,就这么看着阿云嘎:“我忍了很多次不给你打电话——我当然也放不下的,阿云嘎。”


“——”

阿云嘎把他手腕又攥紧点,固执地凑近王晰,语气生硬:“那你就不要放下。”


王晰对别人是很多更沉稳的东西,他们形容他为深海、天空,是能托住所有人的宽厚底色,但他在对上阿云嘎的时候总是不免像一场风暴。这风暴有着风平浪静的伪装,却会因为第一道闪电的到来,露出肆意热烈的真身。


那风暴俯身来亲吻他,冬天里静电擦着阿云嘎的脖颈,他过电一样颤抖一下,再不甘示弱地追过去吻王晰。王晰唇上还带着点病里的温度,阿云嘎吻他,像吻一丛不会熄灭的火焰。

闪电向着那火焰和风暴而去,他们仿佛互相撕咬又互相慰藉着投身于厚重积雨云。

过了良久他们才分开。阿云嘎手还扣在王晰后颈上,所以他们自然而然也没有分太开,他只要一垂眼就能察觉男低音因为方才的深吻有点不稳的呼吸。


王晰挑起眼睛来看他,眼尾飞扬,挑衅似的看阿云嘎:“趁人之危是不是?”

阿云嘎不接这个挑衅。他用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的小心翼翼拥住了王晰,把头埋在对方肩膀上,含糊不清地答非所问。


他说:“哥,又要下大雨了。”


而他的风暴沉默了一下,就像多年前在那个老旧浴室门外一样的沉默。

最后他也像多年前一样说:“行。”





END

完结了!终于!这篇上中下加起来差不多1w,我好久没写过这么长的…自己还算是喜欢吧,希望大家也喜欢这个胡编的故事。我是很喜欢晰能在嘎面前露出来的那点儿“与众不同”,就好像平静大海上一场即将发生的风暴,就尝试着写了写这么个概念。

能找回一些过去失去的东西总归是难得,也在这祝大家都好。谢谢一直以来的留评,它们对这篇能写完有很大的作用…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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